坐在对面沙发上的蒋介石的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既平静又激动，神色就像一片看上去风平浪静但下面却已经翻起惊涛骇浪的湖面，最后，蒋介石慢慢地只剩下了近乎漠然的平静：“你又要跟美英打？”
张学良点头：“是的。”
蒋介石的脸上掠过一丝若隐若现的讥笑：“打日本、打苏联，我都支持你，虽然你打苏联的一开始我也替你捏了一把冷汗，但现在的事实已经证明，你的北防军确实能打，不但打得日本人现在看到中国人就点头哈腰，还打得苏联彻底不复存在，这两场仗，你确实打得好，我是支持的，出师有名、彪炳史册，一雪国耻、开疆拓土，我泱泱中华如今是世界第一大国。但我现在真的不理解，你为什么又要跟美英开战？难道打日本和打苏联还没有让你赚够吗？汉卿，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如今的地盘都都是我的八倍有余了！国际上现在都快不知道中国的中央政府究竟是在南京还是在沈阳了。你居然还嫌不够？并且英国人也被你勒索得不轻啊，东南亚和非洲的那个什么岛都割让给你了。你是不是还想把地盘扩张到北美洲去？”
张学良在心里轻轻叹息一声，他其实也不是不知道蒋介石很早就对自己出现戒备心了，但如今蒋介石直接把话挑明，还是让张学良感到刺耳。张学良低着头：“请兄长相信，弟之所以决定对英美开战，是为我中华的长治久安而考虑的。”在这个问题上，张学良真的不方便跟蒋介石把话都一五一十说清楚。
“长治久安？”蒋介石的语气里满是揶揄，“好一个长治久安呀！”他没再说什么，因为他认为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什么了，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汉卿啊，你既然要跟美国开战，却还提前告诉我，你就不怕我去告诉美国人？”
张学良凛然正色道：“不会的，我是相信兄长您的。”
蒋介石仍然微微讽刺：“这世界上，最好找的就是借口。我把这件事通知美国人，照样能说得冠冕堂皇。我就对外宣布，你的北方政府已经完全不听命于中央政府，对美开战是你擅自的行动，并不是南京政府的意愿。我会说，张学良为了一己私欲而大动干戈、破坏和平，使中美两国人民都陷入水深火热的战乱之中，因此南京政府宣布张学良的北方政府是分裂国家的非法政府，不承认北方政府对外的一切公告，张学良实乃中美两国的共同敌人，我南京政府为维护和平、平息战乱，愿和美国政府携手并肩。”蒋介石冷笑着看着张学良，“到时候，你怎么收场？”
张学良正色道：“如此甚好！这样的话，如果打败了，战犯就由我来当，您来收拾残局，中国就真的不败了。牺牲我一人，而保护北方的亿万民众免遭战火牵连，实在是太划算了！”
蒋介石神色动了动，随后叹口气，闭目不语。
张学良诚恳地道：“兄长，您应该是支持我的吧？”
“支持，怎么不支持了？”蒋介石闭着眼，“你想打就打吧！需要南方提供什么，都尽管开口，虽然我知道你现在什么都不缺。”
“兄长，您...怎么这么干脆？”
“干脆？”蒋介石苦笑，神色和语气里都饱含着抑制不住的疲惫，“如今，我还阻止得了你吗？我还控制得了你吗？张汉卿啊张汉卿，我这双眼睛也是阅人无数，却独独对你看走了眼！并且还看走了足足十万八千里！我当初自以为把你看透了，以为你只是一个碌碌阔少，就是给你地盘你也做不出什么大事，真没想到你就靠着当初的东北四省，居然在十年内做出今天这个事业来！我以为我养了一只猫，没料到却是一只小虎崽，并且已经长成了斑斓猛虎！汉卿啊，你就是一头已经被我放进山的东北虎，我还能奈你何？”言语间，蒋介石酸涩唏嘘。
张学良无奈地苦笑，然后站起身，真诚地道：“兄长，真的开战了，请您在第一时间跟我划清界限。这样，起码能给咱们国家留一条后路。”
蒋介石意味深长地笑了：“好主意。等你打赢了，我这个当初在第一时间跟你划清界限的国家领导人就彻底身败名裂了。因为当全国民众疯狂欢呼你的伟大胜利并把你视为神一样的伟人时，我自然就落得一个遗臭万年的结局，在你的耀眼光环下，我只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小人和一个落井下石的懦夫。”
张学良从口袋里取出一份文件，庄严地道：“不，兄长，我已经写了一份证明书在这里，上面有我的签名、手印、印章，足以证明您跟我划清界限是在忍辱负重。假如我真的打赢了，我会证明您当时的举动是跟我苦心合演的双簧，如果我在打赢后翻脸不认账，你也可以拿出这份证明书来证明；假如我打输了，这东西也就没用了，只能拜托兄长您到时候收拾残局了。”
蒋介石睁开眼，错愕地看着张学良。
张学良向蒋介石深深地鞠了一躬：“兄长，那就多多拜托您了，请您多多保重。”
“汉卿...”蒋介石的神色猛地动了动，变得微妙起来，“你...还需要我帮你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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