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吉明和鸠山一郎都被杨宇霆这番夹枪带棒的话给讽刺得面红耳赤。鸠山一郎艰难地强辩道：“即便我方确实存在一些不妥做法，贵方也应该跟我国政府进行交涉，通过和平谈判的方式来稳妥地解决争端，而不应该如此粗暴蛮横地对待我国那些手无寸铁的工作人员。”
“粗暴蛮横？”杨宇霆听到这个词语后，先是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鸠山一郎，然后脸上慢慢地浮现出极度的愤怒之色，“粗暴蛮横？”杨宇霆几乎是咬着牙地又重复了这四个字，然后猛地拍案而起，用力之大，震得桌子轰然作响，把有吉明、鸠山一郎、王正廷等在场的双方人员都吓了一跳，桌子上的文件弹起一尺多高。杨宇霆声色俱厉、怒发冲冠地喝道：“你们日本人也配说我们粗暴蛮横？真是不要脸至极！我们顶多只是给你们那些非法来到我国国土上的日本人一顿拳脚而已！没要他们的命，就已经很客气了！粗暴蛮横？我呸！你们以为我们忘了济南惨案了？还是你们自己已经忘了？就在四年前，一九二八年五月三日，你们日本的军队在我们的济南城内干了什么？你们日本军队悍然开进我们中国的国土，在我们中国的国土上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让整个济南尸山血海、曝骨履肠！我们的外交官员蔡公时先生是怎么死的？他先被你们毒打，然后用刺刀削掉了鼻子！切掉了耳朵！割掉了舌头！活活折磨虐杀致死的！济南的中国老百姓被你们杀了一万多人！畜生都干不出的暴行，你们却能干得出！还有旅顺，你们以为我们忘了？没忘！三十八年前，你们日本人对旅顺展开了屠城！全城两万多的中国老百姓被你们杀得只剩下三十六人！告诉你们！这一笔笔血债，我们都记着呢！比起你们这些白长了一张人皮的日本人，我们粗暴蛮横？可笑至极！”
谈判现场足足死寂了一分钟。杨宇霆脸色铁青，王正廷瞠目结舌，现场的中方代表和工作人员无不被引起了深深的共鸣，都目露悲愤之色；有吉明、鸠山一郎等日方代表则彻底呆住了，无不目瞪口呆。鸠山一郎神色尴尬，有吉明则显得恼羞成怒，但却说不出什么话来。王正廷回过神来后，也只剩下苦笑了。
杨宇霆厉声道：“胶州湾是中国的领土，东北军是中国的军队，中国军队收回中国领土，你们有什么资格来指手画脚？我告诉你们！我们还真没什么兴趣跟你们费口舌！你们也别在这里假惺惺了！想打，我们奉陪到底！”说完，杨宇霆甩手而去。
王正廷苦笑着站起身来，勉强道：“胶州湾事件，我方认为我方并无责任，还希望贵方也保持克制和冷静，与我方共同解决争端。贵方的财产损失，我方会酌情考虑赔偿，但其他条件我方是不会答应的了。”说完也走出了门。
追上大步流星往外走的杨宇霆后，王正廷苦笑道：“杨将军，我就猜到了。”
杨宇霆余怒未消：“日本人的嘴脸，我从大元帅时期就深深领教到了。大元帅曾说对日本人要寸土不让，这就是中国军人的本分！再说了，日本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我们敢打，就没什么好怕的！”
王正廷面露敬佩之色：“蒋主席都不敢说出的话，你们却敢说出来，佩服！”
杨宇霆转而换成略带一丝轻蔑的笑容，他拍了拍王正廷的肩膀：“王部长，在对日外交的这件事上，你们蒋主席和南京政府不敢给你们外交部撑腰，不用担心，还有张少帅和我们。你们在谈判桌上谈不过，我们就在战场上帮你们打得过。”
王正廷笑道：“我就是这个意思！虽然蒋主席要求我们稳妥解决，但有了你们的这番话，我的心里也踏实多了。放心吧！我们外交部会配合你们的。”
尽管蒋介石要求国民政府外交部“稳妥而谨慎”地处理这件事，但王正廷等外交部的官员们实际上是心向东北方面这边的，毕竟，当初在济南惨案中被日军残酷虐杀的蔡公时正是他们的同僚袍泽。济南惨案发生后，国民政府持软弱妥协的态度，甚至在之后的谈判中承诺不追究日本政府的责任，虽然这个结果在客观条件上确实是被迫无奈，但国府外交官们自然感到深深的悲愤和屈辱。国民政府不敢强硬反日，东北方面则强硬反日，让王正廷等长期在中日外交活动中不得不低声下气的外交官们也暗暗出了一口恶气，并在心里赞同和支持东北方面。自然而然，王正廷等外交官们并没有完全地执行蒋介石的要求，而是配合东北方面在谈判桌上与日方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九月底，由于东北方面和国民政府外交部的强硬，再加上这起“胶州湾事件”确实是日方无理在先，因此斋藤实内阁最后也只得进行退步。双方达成协议，中方向日方在胶州湾地区的工作人员象征性地赔偿五十万元财产损失，日方彻底放弃在《山东悬案铁路细目协定》签署后继续把持着的胶济铁路的运输权和财务权，并撤离在胶州湾地区的日侨和所有日籍工作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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